沒辦法,她忘記喝下巫婆給她的藥。每一次太陽從這邊落下去,她的心都幾乎從胸膛跳出來;令她忐忑的是甚麼,沒人比他更清楚。
她一直觀察著自己的腿,沒有變化。她默念:一、二、三、四......仍是沒有任何變化。她嘗試學習巫婆施咒,但咒語內容是甚麼呢?該死的,她也忘記了。為甚麼重要的她都忘記,不要緊的她偏偏都能記起,例如他左邊袖口的鈕扣拿掉了後收藏在哪一個抽屜,例如燕子居一匹布賣多少元多少角多少分。
夜幕低垂,她靜靜躲在一角飲泣。她不想被任何存有發現,天使最好從不存在。她拿出紙張,記下一個個沒有意義的符號。這一個上面三角下面圓圈;那一個左邊像旗右邊像鎚。如果有足夠時間,她很樂意發明一套「本人文字學」,內附一整套從未在這星球出現的語法。說話與聆聽者都只有她自己,一種自己跟自己建立的秘密規定,快像追悼會上的呻吟了。──就這樣說定吧。聲音從天外飛來,不是巫婆的,永遠不會是她,她沒有把匕首刺到負心人身上。她(哪一個她?)早已背棄了她(哪一個她?)。她唯一可以做的,就是期望太陽永不再昇起,失敗的話便轉而祈求,海要枯,石要爛,沒有海水的地方便沒有泡沫。
......
(全文刊於《小說風》第八期)